素素 | 像野草，逆着光
素素，十里桃林素素。黑龙江人。喜欢文字。偶有发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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勿忘我
绿尾鸟飞过栾树林。安娜
在日记本上，画下第一千零二十四圈
一个人，走过永定桥。河水缓慢
三十三年，仿佛不曾流动
左边售卖苦咖啡的店
还在。好听的名字“勿忘我”
水月寺街角。她。久久站立
等。最后一道夕光消逝楼宇后
世上再没有人记得本杰明
——“爱之梦”奏响，她提着裙摆
旋转。紫色云在飘，像他们种下花
爱情。瞬间。一生。
夏有甜香
“因为，终有一天。记忆
将被遗忘。包括夏天，不包括你”
——书怀执笔
书信和绣着栀子花的蓝手帕
祖母又放回黑木匣里
我们停止追逐，并排坐在井沿边
啃西瓜。红白清晰的豁牙，甜味
在摇椅中，随着树叶晃动
蝉鸣叫三四声，月亮跳起两竹竿高
梦是白色。不停地飘起
落下。再飘起。江那边传来枪声
青蛙呱呱叫。“夏天，安好”，他写字
她在讲台上哼唱吴音小调
校园山岗都是战场。栀子花隔着
许多条河流，散着清浅的香
我们找不到那口井。理想在他们眼里是爱
是家，是国。满天白亮的星辰闪耀
两只红苹果
“没有什么比圣诞树更让你快乐”
小金属球晃动，玛丽
像孩子，在挑苹果
“亲爱，我要两只一样，最好看的”
两只绿玛瑙手镯，左手腕上叮咚
叮咚地响，本杰明送的礼物
花纹不太一样，可它们来自同一块石头
仿佛一颗树上的两只苹果
相同，而又不同。并不妨碍他们
买菜，逛街，看电影
“亲爱的，你说世上存在完美的爱情吗？”
她突然的问题，使本杰明愣了两秒
——平安夜，两个学生埋头吃一碗泡面
他和她在两地之间来回跑，十二年
又十二年啊，默契
一点都没有减少
除了，甜品，浓咖啡。他吃肉喝酒，她吃素
就像，她唠叨养菜苗，写字。他安静喝茶，剪树枝那样
“只要，相信”，他们不约而同
对视，而笑。“只要，相信”
玛丽一手拿着一只大红苹果
“亲爱的，你看，它们多么的相似”
——最后，爱，果子，所有存在的事物
都和树叶那样腐烂消失
山居
山里日子容易。拔屋前的菜
摘后山的果子，喝山泉水
野花轮番开，我们穿棉布衣裳
天亮起来劳作，天黑就做梦
闲下来，抬头看云。或者
取来白纸，你用毛笔抄佛经
我煮忍冬，玫瑰花茶饮
管老天刮风还是下雨
火上熬着白米黑豆粥，无人来访
“这只有你我的尘世”
大山，不惊。石头屋，不扰
草木按着季节生长，都是慈悲
落花，被我们拾起。雪
被粗大的树枝和土地接住
药王谷
山谷沉寂。惊醒，呼吸声。是谁
在一线天。黑蝙蝠贴着头顶飞过去
我觉察到我，安然活在人世
谷里，又一次。草长，荷开。树叶落
飘雪。短暂四季，因采药而漫长
金银花，五味子，枇杷，野山参晒在篱笆边
大自然是最好药房。红枣，桂圆，田七
刺五加果挂在树上，部分干憋坠落地面
碎屑和籽到处飞，在谷底
我急急地煎药给自己。咳嗽，心口疼
治愈不了。多年埋起来的旧疾不断复发
你，忍住的痛在我身子里。长出来
像野草，逆着光
翠绿的模样有复仇之势
植物的毒性
贫穷。她误食毒蘑菇。没有死去
被他用白菜救活，种了另一种毒
谁敢说，身体没有毒素残留
科技发展快速，催生着花，果蔬
你看，夹竹桃，水仙。虞美人
开的好看。有毒，可入药治病
本草纲目，以毒攻毒
豆角是她最爱，煮不熟也会中毒
那年闹饥荒，庄稼都旱死
后园子一小片罂粟开花结果
被医药贩子偷买走，救了四口性命
就像，兔子饿了吃野草
人可食兔。最终，腐骨
最好的肥料。万物相生相克
人心不古。适度，适量最好
草木有情。生死，爱由天命
我有一个红亮的梦
只有光。就那样照着
我赤脚跑在草地上。长头发随风飘
你回头看我，裹紧脚踝的裙摆
笑的诡异，步子慢下来
偌大的山林，我们走着或停下
光暖而缓慢。见不到石头，野兽和阴影
山林寂静，我们被光环抱着
木屋就在前面小溪边
溪水自在地流淌，布谷鸟
不时叫两声。映山红热烈开满山坡
大山的孩子，欢喜来的简单
我给你野果，你给我编织花冠
我们长不大，被山神眷顾，被光照耀
仿佛只有我们，远离尘世已经很久
一个小小的人
七月，闷热。总是下雨
门紧闭。蜷缩在窗前，想起你
母亲，天生风湿关节痛的人
我们同病，相连
生下来就不完美，一直寻找缺失的
爱，卑微。怕错失，极其细小的部分
一生，太短。玻璃瓶里飞虫左突右奔
像我画的圆圈，井里的天空
青蛙的肚皮。梦境时常出现
让我感到幸福，因为有你
妈妈，那时我一个小小的人
有足够温暖自己和世界的水域
左邻凝香
左边红房子两个房间，一手
支撑起命运的房梁，窗户打开又合上
君子兰摆在窗台长的很好，随风飘来香气
女主人个子小眼眸褐色，喜欢养猫
午后会推着轮椅让男人出来晒太阳
屋檐下悬挂的纱裙细瘦鲜活
许多事物总是很轻的，被遗忘。像压在旧书里的花朵
从失去水分，干枯到变形
不过数年，猫渐渐地衰老，接近死亡
瞳孔缩小，最后什么也看不到
有人搬走，房间褪去往日的光景变得空荡
没有花，猫的叫声，房子低矮了许多
女人破旧的棉衣堆在院角布满褶皱
隔着河水在黑夜里叫她名字
凝香，凝香，声音越来越响亮
一个音乐弥漫的下午
玛丽，没有音乐就活不了。她深爱
大海，自由。我能感受到，风一样的女子
某个下午，在岛上。她说“我留下来，不走了”
在我质疑中，她拖着洇湿的裙摆，走向木头房子
高山流水，循环往复。三年，她习惯
午后，喝茶听禅乐。偶尔去水边，手脚并用兴风作浪
咯咯地笑。闲下来，望天空，发呆。种菜，修剪树枝
忙不过来，她会喊一个男人的名字
再见玛丽，她站在大片薰衣草中
手里拿着小柳筐，眼睛明澈像个孩子
做你的葡萄
我祈祷来生，做葡萄。在你院子里
生长。缠着壮硕槐树，结果
还被你宠着，慢慢成熟。像贝壳养育珍珠
捧在手心的女儿
不会跳舞，写字，梳辫子。追着大鹅
羊群，落日。与邻家少年交好
月亮晃几晃，就一辈子
你和瘦女人爱我像爱葡萄幼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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